界線

這學期新來一位李老師，年輕有活力，深受學生喜愛，暱稱他為「祥哥」，常常見到學生圍繞他身旁。前陣子卻聽說他與班上某位學生起了很大的衝突，嚴重到用校規處置。我私下問了幾個學生，他們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：「就跟平常一樣，打完球大家要祥哥請客，祥哥就爆掉了啊。」「對啊，突然和28號對嗆，我們都覺得莫名其妙。」「以前要他請客也沒這樣。」「小氣就算了，幹嘛記28號警告。」

…………………

「等等！」我忍不住打斷，「祥哥沒請客就是小氣？」

「以前他都會請啊。」「我們盧他就會請耶。」「因為我們他才有這份工作有錢賺，所以祥哥應該要感謝我們……那是28號說的啦，開玩笑的啦……這笑話以前就講過，祥哥那時也沒怎樣啊。」大概發現我變臉了，學生趕緊解釋著。

「可是，聽你們這樣說，我覺得很難過。祥哥對你們這麼關心和付出，絕對不是為了錢，我相信你們也能感受到他的用心。你們這樣說，祥哥心裡應該在淌血吧…….」我對學生們說。回想之前看到他和學生的互動過程，大約猜到發生什麼事了。

之前學生常到辦公室找李老師，或聊天說笑，或討糖果餅乾，或找他打球。有些學生的態度和用語，實在沒大沒小，同事提醒李老師注意，他總是笑笑抓著頭說：「學生不太懂要怎麼說話，我會再提醒他們。」

我找李老師聊這次衝突事件。「現在的小孩子真的太過分了，說什麼他是老闆，我得讓他高興，不請客就要去打1999投訴讓我失業！還對我飆髒話！把我當成什麼！」他還是憤憤不平。

我問：「看得出你對學生們很好……常請他們吃東西啊？」李老師有點無奈地說：「一開始想說可以跟他們建立關係，反正我自己也會吃，又沒多少錢……後來他們也會跟著說類似的話……我聽了是不太舒服，告誡他們，卻回我：『就開玩笑嘛！好啦對不起！』我再多說什麼好像有點小題大作，學生會覺得老師很沒氣度愛碎碎念很煩吧？沒想到他們越來越誇張，這次實在讓人氣不過……」

我想，李老師想當學生的朋友，學生也的確把他當朋友──只可惜比較像是酒肉朋友。當時放過的小玩笑，最後卻變成巨浪撲來，傷了老師，也傷了學生。

學生還在學習，會不斷地試探老師的界線、家長的界線、同儕的界線，還有自己的界線。身為老師，如何守住師生的界線又不失彈性，讓學生懂得尊重自己並尊重他人，是一門人際關係的學問。有些玩笑乍看並不大，但背後隱藏的惡意小種子，如果不當機立斷，立刻處理，可能會在一次又一次的縱容下增長茁壯(註)，最後形成惡意的巨樹，那時才想拔除，就累又難了。

註：如同網路上分享的經驗：歐陽立中FB「別讓孩子的玩笑非法入境」